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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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依勒佳楞在那裏, 很是惶惶,她想不通又不敢去想,只能縮了手, 滿臉不解問道:“側福晉是什麽意思?”

“我沒什麽意思。”魏紫緩緩笑了下,梨窩綻放在頰上, 像是盛了蜜又像是藏了劍,她柔聲說:“我說了,你把茶喝了,想去哪裏就去哪裏。”

“側福晉為何非要我喝這茶?”依勒佳手一抖, 茶杯就要摔下去, 電光火石之間被另一只玉瓷般細膩的手扶住了, 她驚慌擡頭,看見魏紫盈盈笑意。

“你怕什麽?”魏紫溫柔問她, “你怕我下藥害你?請個太醫來看看如何,也是方便,就在正院呢。”

魏紫的手裹著依勒佳的手穩穩地將茶杯放在了桌子上。

依勒佳陡然沈默下來, 看著那杯茶像是在看什麽穿腸毒藥。

“快喝吧。”魏紫催促她,眼裏流露出些作弄的笑意。

依勒佳咬了咬牙,握緊了杯子,一口飲進, 她含在口中,頂著魏紫的視線到底是咽下了肚。

“好孩子。”魏紫微笑著誇完她, 又打發道:“走吧,想去哪兒去哪兒。”

依勒佳起身福了一福,走出了聽雨軒,她緊握著侍女的手臂,路過一處假山, 彎著腰摳住嗓眼,卻只吐出一些酸水。

那侍女輕輕拍著依勒佳的背,低聲道:“格格飲的不多,不妨礙身子的。只是那魏側福晉,是從何處得知的?知道了卻隱瞞不報,任由格格動作……”

依勒佳搖搖頭,機會難得,她剛才下的數量多了些,即便是及時吐出去了也不知道喝進去多少,她太著急了。

“她不說便同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,這藥不多了,既然她知道,我便只給嫡額娘留著吧。”依勒佳笑了笑,尚且稚嫩的面容透出幾分陰狠。

“即便是主子也沒敢用過,這藥實在珍貴,又需要長時間服用,如今正是個好機會。”侍女扶著依勒佳繼續往前走,走出假山,陽光照在她的臉上,樣貌與碧柳有幾分相似,正是碧柳的同胞妹妹。

“是啊,好機會。”依勒佳瞇了瞇眼,因為嘔吐而泛紅的眼睛避著陽光,“走吧,給嫡額娘侍疾。”

“居蘭院缺幾個丫鬟便給補幾個,多帶幾個去,讓年格格自己挑。”魏紫吩咐道。

張嬤嬤領了命退下來,堂屋裏這才安靜下來。

魏紫哀怨地看了一眼悠哉游哉的胤禛,小聲抱怨道:“爺分明知道妾身不耐這些瑣事,還讓妾身管這些。”

胤禛正提筆寫字,聞言沒回答,待一行字寫完了才放了筆,安撫道:“這也是沒法子的事,誰讓居蘭院出了那樣的事,交給別人我也不放心,你能者多勞,多忙兩日吧。”

竟是自己搬石頭砸了自己,魏紫悔不當初,早知道尋個別的法子收拾年格格了。

“過幾日弘時生日,你讓依勒佳多練練手,她年紀不小了,以往耽誤了太久。”胤禛隨口提道。

魏紫別過了頭,自從依勒佳當日抓著她的手臂胡攪蠻纏開始她就不怎麽待見依勒佳,更別提前幾日依勒佳還想給她下藥,多番忍讓皆是因為她是胤禛的女兒。

但也止步於此了,依勒佳被養得心術不正,先是囂張跋扈,後是下藥害人,她可以跟胤禛提,但她不想。

她看得上眼的是胤禛,不是他的女兒。

如今每天都要見她半日,實在讓人心煩,還要她費心教導,怎麽可能?

胤禛從背後環住她的腰,吻了吻她的發,“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,但是除了你我想不到別人了,至多半年,學了該學的就成。”

魏紫哼唧半天,沒好氣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“再給爺生個女兒,嗯?”胤禛手指挑開盤扣,聲音漸漸含糊在了脖頸連。

魏紫瞇起眼,心想,看我心情。

康熙四十六年五月二十二日,聖駕回鑾,此時京城裏已經熱了起來。

胤禛忙著去接駕,四貝勒府裏安靜得緊,天氣不錯,魏紫便帶著小魚去了花園裏。

障眼法依舊頑強地存在著,小魚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,站在障眼法前仰著小腦袋看了許久,回過頭呆呆道:“額娘?”

魏紫聽見聲音看了過去,掃了一眼障眼法下的牡丹花,笑了下:“叫誰呢?”

小魚往魏紫這邊走了兩步,又猶猶豫豫地回過頭看了一眼障眼法,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,吧嗒吧嗒跑到魏紫身邊趴到她腿上,終於分清了哪個是額娘。

魏紫揉了揉他的腦袋,懶洋洋道:“還不算太笨。”

“不笨!”小魚反駁道。

魏紫又笑了一下,敷衍道:“好,不笨不笨。”

小魚這才又放松下身子,軟趴趴的一個癱在魏紫腿上,小小的人還沒件大氅重。

日頭正好,涼亭裏曬得著又不悶,小魚趴著趴著不知何時就睡著了。出來放風的這個睡著了,魏紫也沒急著離開,她平日不怎麽出來只是單純的懶,對於陽光還是出於本能地喜歡,在涼亭裏坐到太陽下山才不緊不慢地回了聽雨軒。

聽雨軒裏伺候的人都在外面,正屋門緊閉著,蘇培盛見了魏紫仿若見了再生父母,不住道:“您可算是回來了,側福晉快進去瞧瞧吧,貝勒爺從宮裏回來便來了聽雨軒,您不在也不派人找,只自己在屋裏頭坐著,兩個時辰了!”

“宮裏?”魏紫讓宋嬤嬤把小魚抱走,推開門進了堂屋。

胤禛坐在榻上,聽見聲音擡眼看了過來,拍了拍身側。

魏紫坐到他身邊,握住他的手臂,頭輕輕抵在他的肩膀上,問道:“爺怎麽了?”

聲音像是驚碎了胤禛的夢,他眨了眨眼睛,說:“想起了點以前的事。”

“好事還是壞事?”魏紫問他。

“不是什麽好事也不是什麽壞事。”胤禛拍了拍魏紫的腿,道:“沒什麽,一是有些感慨。”

魏紫歪著頭去看他的眼睛。

胤禛眼睛動了下,跟她對上了。

那雙眼很平靜,卻又像是在掙紮。

“宮裏頭出了什麽事?”魏紫問他。

胤禛道:“沒出事,卻不如出事了。”

魏紫聞言,緩緩抱住了他。

康熙四十六年六月間。

康熙剛回京沒多久便又啟程去了塞外,隨扈皇子有皇太子、皇長子、皇三子和皇十三子。

胤禎刻意跑到四貝勒府問胤禛怎麽沒去,被胤禛冷臉逼走了,回府的時候還壞了馬車,栽進了坑裏,斷了一條手臂。只能老老實實在府裏養傷,哪也去不了了。

德妃心疼極了,賞賜流水一般地進了胤禎的腰包,隔一天就要召一次十四福晉,夜裏都睡不安穩。

胤禛知道後,在書房待了許久,終究沒去聽雨軒。

福晉的病越來越嚴重,每日都要咳血,太醫換了一個又一個始終沒什麽起色,依勒佳伺候在前都瘦了許多。

胤禛去看了幾次,見福晉那樣心中有些覆雜。人命太脆弱了,一絲風吹草動說不得就會要了人半條命。

他晚間看著魏紫熟睡的面容,不由又緊了緊手臂,仿佛想將她揉進骨血裏,永世不分離。

期間還去看過一次胤禎,胤禎翹著二郎腿躺在床上,見了胤禛便撇了撇嘴,“四哥來做什麽?看弟弟這樣是不是舒暢了?”

屋內只有兄弟二人,胤禛冷冷刮了他一眼,說:“是,舒暢了。”

胤禎立刻氣歪了鼻子,要趕他走,胤禛連板凳都沒坐,直接離開了,兄弟二人又是不歡而散。

宮裏頭德妃知道了這件事便又頭痛,怪誰呢?

怪胤禎口不饒人,自己跑去四貝勒府刺人結果傷了自己,心氣更加不順嗎?

怪胤禛無端被弟弟挖痛處,又處處被胤禎擠兌嗎?

糊塗賬,都是糊塗賬。

“到底是做哥哥的。”德妃沒忍住,嘆了一聲:“讓一讓又何妨呢。”

左右無人敢答。

翌日胤禛來請安,德妃想勸上一勸,到底是沒開口,只讓他註意自己身子,註意子嗣便沒什麽再聊的了。

胤禛徒步出了紫禁城,回首看那處處透露著威嚴的宮殿,握緊了拳。

沒有人可以回頭,康熙不可以,太子、直郡王不可以,他不可以,胤禩不可以。

只能往前走。

他要往前走。

康熙四十六年七月。

回京短短幾日,聖駕又挪去了熱河行宮,整整半年多,康熙在京城裏待的時間連兩個月都沒有。

康熙瘦了不少,卻愈發精神奕奕,絲毫不見老態。

太子卻被折騰得病了一場,病好更加單薄了。那單薄的身子日日在君父面前晃蕩,卻也沒換來一絲一毫的憐惜。

誠貝勒還勸太子要註意自個兒身子,又送去了不少藥物補品,這份心意太子收沒收到還沒個定數,康熙的賞賜便下來了。

真正病弱的兒子一句關懷都得不到,嘴皮子動了動的卻得了厚賞,叫誰能服氣呢。

胤禛冷眼旁觀著這譚越來越渾的水,行事卻愈發低調了。他只管做好自己的差事,別的從來不摻和。

與他相反的是八貝勒,他混得如魚得水,卻漸漸惹了直郡王的不快。

魏紫就在這個時候,再度有孕了。

一開始嗜睡,魏紫並沒有怎麽在意,她最近越來越懶散,睡得多也是常態。

後來她食欲越來越好,一日五餐不止才惹了秦嬤嬤的懷疑。特意請了太醫來看,果然是懷孕了。

魏紫如遭雷擊,這明顯是個漏網之魚!

胤禛卻高興得不行,這是越來越沈悶的日子裏難得一見的喜事,小魚都一歲半了,這孩子來的剛好。

魏紫過了最開始的詫異也淡定了下來,還順勢推了管理內務的活計,每日除了吃睡就是玩樂,還沒有人礙眼,心情愈發寬暢了。

這孩子比小魚乖得多,幾乎不怎麽折騰魏紫,兩張對比之下,惹的魏紫沒少捏小魚的臉。

小魚被捏習慣了,並不怎麽在意,反而對額娘肚子裏的孩子充滿了好奇,每天沒事便盯著魏紫的肚子瞧。

胤禛還誇他有兄長風範。

魏紫翻了個白眼,全當沒聽見。

依勒佳卻是不怎麽開心,她被胤禛帶來了行宮,但福晉沒來,萬一這段時間福晉好起來……定會生疑的,即便不生疑,她也不好在剛回府就繼續下藥。

下藥之事至今都沒被查出來,一是因為這藥隱秘,即便是太醫都少有認識的。二是胤禛和福晉都不會往她身上查,誰會想到她會每天親自下藥呢?

依勒佳疑心是魏紫主張要把她帶來行宮卻又覺得沒必要,她早就知道福晉生病是她下的藥,想管早就管了,何必等到今日。更何況,福晉死了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。

如此一來便只能是胤禛的意思了,不免又開始懷疑起是不是胤禛知道了什麽,幾日下來,差點把自己弄病了。

今年魏忡也來了熱河行宮,雖說不是住在行宮裏,卻也是天大殊榮了。魏夫人得知女兒有孕也按耐不住了,遞了牌子給德妃請安,德妃沒有為難,讓魏夫人順利來見了魏紫,隨行的還有魏蕓。

魏紫都快忘了這個堂妹了,見了也很是陌生,因為這個堂妹被魏夫人調、教的與兩年前簡直判若兩人,周身氣度、行為舉止說是大家閨秀也不為過。

見女兒氣色比上次有孕還好,魏夫人哪裏還有放心不下的,愈發沈得住氣了。

“這是四阿哥吧,真是個俊俏孩子。”這是魏夫人第一次見弘昭,激動之心溢於言表,牽著他的手都在顫抖。

魏紫含笑看著,心中愈發柔軟。

小魚喜歡魏夫人,還要帶她去吃乳酪,童言童語逗的魏夫人沒停過笑,真的起身陪他去吃乳酪了。

殿內便只剩魏紫和魏蕓,魏蕓看了看左右,咬了咬唇道:“姐姐。”

魏紫看向她,淡淡問道:“堂妹有事?”

“是有些事。”魏蕓為難道:“只是人多眼雜的……”

魏紫看了她一眼,讓如煙等人都退下了,也不開口詢問,只閉著眼假寐。

眼看著魏夫人不知何時就要回來了,魏蕓實在沈不住氣,只能開口問道:“方才聽領路的公公說了幾句,貝勒爺可是……只帶了姐姐來行宮?”

領路的小太監是魏紫的人,許是為了讓魏夫人寬心主動說的,沒成想還有個魏蕓聽見了心裏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晚安!

關於這個古代醫學啊,大家不要較真啊,畢竟真掰扯起來,也沒妖怪啊是不是,撓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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